倩女幽魂1妖魔道 世间已无小倩
我总记得那个画面——夜色浓得像墨，宁采臣背着竹箱踉踉跄跄闯进兰若寺，一盏破灯笼在风里晃得人心慌。树影乱摇，鸦声嘶哑，然后她就这样出现了。白衣被月光浸得半透明，赤足踩过枯叶，却没有一点声音。你说怕吗？当然怕，可她的眼神像蒙着雾的深潭，让你明知是陷阱也想凑近看个清楚。
那个年代的**如今看来粗糙得有点可爱，绿光咻咻地飞，妖怪的造型带着股胶皮的笨重感。但偏偏是这种“拙”，反而让妖气有了重量。树妖姥姥伸着长舌头说话时，空气里真像是涌动着腥甜的腐木味儿。而聂小倩呢，她飘过回廊的姿势让我想起被风吹散的纸灰——轻得让人心头一紧。
现在想想，王祖贤的美简直不像人间该有的。不是现在流行的精致脸蛋，而是眉梢带着孤傲，眼波一转却又能淌出蜜来的那种矛盾。当她用冷冰冰的嘴*贴近书生后颈，你说不清那究竟是要索命还是求救。*绝的是她笑的时候，嘴角在笑，眼睛却在哭。这种女鬼，哪里是鬼？分明是乱世里所有书生的一场梦。
可梦总是要醒的。电影里*戳我的不是人鬼缠绵，而是燕赤霞蹲在破庙门槛上啃干粮时说的那句：“人的世界太复杂，难分辨，还不如鬼的世界清净。” 这大胡子糙汉突然的颓唐，比什么情话都狠。原来妖魔横行的荒山野岭，反倒比满口仁义的人间更讲道理？想想真是讽刺。
当年在录像厅看这片子，电视机雪花点飘在小倩的白衣上，像另一场雪。邻座男生悄悄抹眼泪，被我们发现后梗着脖子说“是打哈欠”。现在呢？连录像厅都成了词典里需要加注的**词。偶尔在视频网站刷到高清修复版，画质清晰得连王祖贤的睫毛都根根分明，可那片子的魂，好像反而淡了。
也许不是技术的问题。是我们都活成了宁采臣初到郭北县时的样子——撑着把破伞在暴雨里奔跑，满街都是拔剑讨价还价的人，账本浸了水，墨迹晕成团团乌云。我们太忙了，忙得连撞鬼的闲情都没有，哪还信什么月下弹琴的女鬼？
前几天深夜打车路过郊外，看见荒草里歪着座小庙，飞檐勾着半枚残月。司机嘟囔：“这年头狐狸精都改行搞直播了吧？” 我忽然想起小倩被封印在骨灰坛里的样子。要是她真能穿越到现在，怕是宁愿永远困在坛子里——毕竟人间比兰若寺，可能更适合叫“妖魔道”呢。
所以标题说“世间已无小倩”，倒不是怀念女鬼，是怀念那种信邪的天真。相信书生真的会为鬼魂拼命，相信妖精也有苦衷，相信一道符纸烧出的光能照亮黑夜。现在我们的黑夜太亮了，亮得什么鬼祟都无处藏身，连带着那点疯魔的浪漫，也一并消散在刺眼的光里了。
（完）
